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擋鞭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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擋鞭子

子時了。

蘇弦錦站在窗邊, 視線透過窗牖,沈沈夜空下,積雪反射著廊下宮燈,恍若置身夢境。

她轉過身, 問程筠:“毒發……是今晚麽?”

“什麽?”程筠微怔, 明白後搖頭, “不是。”

蘇弦錦執了他手去裏間。

“那今晚我不走。”

她和程筠在一起時,有些事已不想再問了。

蘇弦錦脫去外衣, 整個人鉆到被子裏, 只覺得很沈很累。她仿佛一葉輕舟行駛在無邊大海, 遇見了無可抵禦的風暴, 風暴自天邊而來,正在逼近, 她奮力劃槳, 發現還在原地。

清冷氣息擁了過來。

蘇弦錦轉過身, 在被子下躲進程筠懷裏。

聽著他的氣息與心跳,她真希望能時光在此刻能為她定格。

他的懷抱是她在這個陌生世界的避風港, 卻也是風暴之始。

既安全又危險,無法逃離, 不想逃離。

程筠輕吻她頭頂。

“阿錦, 晚安。”

蘇弦錦不想和他說晚安,好似一聲晚安之後, 這一夜就又過去了。

她動了動, 將他胳膊往上挪了些。

“別壓到傷口。”

程筠笑笑, 略調整睡姿, 以便將她舒適攬在懷中。

“無妨,睡吧。”

蘇弦錦安靜了半晌, 低聲道:“明晚我還來。”

“明晚……”程筠微頓,“明晚起就留在瓊華院吧。”

蘇弦錦指尖微顫,不語。

程筠在她耳邊摩挲,低聲請求:“好麽?”

蘇弦錦貼在他頸間,闔上潤濕的眸。

“……好。”

*

承陽侯親自率軍趕到了都城外,與秦時會合了。

他對秦時道朝廷既然如此無情,綁架郡主相要挾,他也不必繼續效忠這樣的君王,於是承諾,只要秦時答應,將來郡主若是平安歸來,必與他締結婚約,他就願舉兵相助。

秦時每每面對這種事,實在猶豫不決。

還是張是點醒了他。

“承陽侯無非想要主帥親自給的一張保命符罷了,自古狡兔死走狗烹之事不在少數,主帥應該承諾下來,才不會為天下人詬病。”

畢竟,秦時開始就是得到承陽侯府相助,才有了第一支軍隊,不能不感恩。

秦時糾結道:“我不是不願,只是非要以這種方式,我實在對不起曲兒,蘇家也對我有恩,若非當初收留,就沒有如今的秦時。”

張是似笑非笑:“主帥將來登基,後宮之大,難道僅留一人麽?想來曲兒姑娘心下也早有準備,故而面對蕭郡主才一再退讓。將來總要如此,眼下卻還要猶豫,倒顯得主帥過於矯情了。”

秦時沈吟。

張是又道:“眼下若得承陽侯府相助,攻破城池至少可縮短一個月,最快來年開春大軍就能踏破皇宮,提了那暴君頭顱。曲兒姑娘心胸寬廣,對主帥之情不少於主帥,她尚且能為萬民考慮寫下退婚書,主帥統領二十萬大軍,此刻卻要為了區區兒女情長,罔顧將士與百姓?”

“不,當然不會。”秦時下定決心,眸色微沈,“我現在就去見承陽侯,承諾此事。”

翌日早,秦時軍隊發動了第一次攻城。

雖然只是試探,淺嘗輒止,但雙方戰力懸殊還是有些明顯。

梁恩不免慌神,立即去了程府。

但他撲了個空,侍衛告訴他,首輔一大早就去了內閣,於是他又轉道進了宮。

他進入內閣時,裏頭安靜無聲。

一進去,所有人視線都盯在他身上。

他本有一肚子的話,忽然噎在喉間,不知從哪句說起了。

程筠擡眸:“正好,就等梁將軍了。”

他懶懶靠在太師椅上喝茶,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姿態。

“說說戰況吧。”

梁恩這才開口,語氣忍不住急躁起來:“咱們周邊城能調的兵力都調了,也就七萬,再加上城內五萬,總共十二萬,他們二十萬,還加上承陽侯府兩萬人,這天大的懸殊,怎麽守?!”

見程筠不語,榮燁才道:“梁將軍不是說有人質在手上嗎?難道承陽侯真半點不顧忌獨女性命?”

梁恩道:“承陽侯府軍只是駐紮了下來,並未參與攻城,但他們沒有派使者進城,就一定是和秦時私下裏已經達成了什麽勾當。”

他看向程筠:“大人,我看不如先把人押到城墻上讓他們看看,否則他們還真無所畏懼了。”

程筠頷首:“可。”

梁恩一喜,又道:“我親自去。”

程筠眸子晦暗,淡淡笑道:“不如我親自去。”

*

蘇弦錦站在廊下望著瓊華院裏栽種的一棵玉蘭發呆,始終無法靜心。

按照劇情,承陽侯率軍抵達之後,秦時試探性的進行了首次攻城。

隨後程筠派人將她和蕭彤彤押上城樓,用人質來威脅秦時與承陽侯投鼠忌器。

大概就是今日。

那麽今日夜裏,也將是程筠第一次毒發,痛入骨髓。

蕭彤彤在院裏揮鞭,破風聲銳利爆響,時不時驚得她心臟抽搐一下。

她嘆了口氣,x穩定心神。

蕭彤彤收了鞭子,香汗淋漓,輕喘著走過來。

有些不屑:“瞧你這樣,不過是因上次秦時沒能帶你走,你就蔫了似的。”

蘇弦錦道:“不是因為這件事。”

“那是因為什麽?”蕭彤彤眼睫微垂,“至少他選擇了你,沒有選擇我,你確定了他的心意,還有什麽不高興的。”

蘇弦錦無奈道:“不是你想的那樣,他選擇我不是因為喜歡我,只是對我愧疚而已。”

“少說這些!”蕭彤彤揮了揮手,沒好氣,“得了便宜還賣乖。”

蘇弦錦皺了皺眉,她失去解釋的耐心了。

院門忽然開了。

她和蕭彤彤都看過去。

程筠一身墨色貂裘,玉冠錦帶,站在門口陰影處,靜靜地望著她們。

蕭彤彤當即握緊長鞭,怒氣上湧:“程筠!你還敢來見本郡主!我勸你這奸佞趕緊把我們放了,否則本郡主將來必取你性命以慰今日之恥!”

景林手執長刀,下了臺階,冷笑。

“小郡主,你的鞭法雖好,在我面前卻不夠看,還是不要說這種大話了。”

“你——”蕭彤彤當下幾欲動手。

“退下。”

程筠命令。

“是。”景林收了刀。

面對蕭彤彤的喝罵,程筠倒也不生氣,反而嘴角掀起一抹輕笑。

“郡主何必如此動怒呢,我今日來,就是要放人的。”

蕭彤彤一楞。

“不過,郡主能不能走,還要看秦時與侯爺的意思了。”

蕭彤彤豎眉喝問:“你又想耍什麽陰謀?”

“郡主在我府上,我可並未苛待,不過是希望將來與侯爺能有和談之機,誰知侯爺一來,倒不顧郡主性命安危,與秦時直接攻城,那……”

程筠壓了壓眸子,眸色不清:“我也很難辦呢。”

蕭彤彤美眸中掠過一絲震驚之色。

“我父親已經來了?……”

“就在城外。”程筠頷首,“我倒以為侯爺趕來,至少會先派使者入城,為郡主談判的,真是可惜。”

蕭彤彤哼了聲:“父親秉承大義,絕不會為我舍棄天下百姓,你死了心吧。”

雖說話硬氣,倒抵不過眼尾逐漸泛紅。

秦時舍她而選擇帶蘇曲兒走,連父親也不顧及她。

一時心中酸澀實在難以言喻。

程筠走近幾步,擡眸望了眼灰蒙蒙天空,輕攏袖口。

“真是好冷,大約又要下雪了。”

他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掃過二人。

“但不知是城墻風冷,還是敵軍刀劍更冷。”

“你什麽意思?”蕭彤彤冷聲,“你想做什麽?”

程筠未答,轉身欲去,同時吩咐景林。

“將二位姑娘請上城樓,讓承陽侯與秦時親眼看看。”

“混蛋!”蕭彤彤一怒之下揚手揮鞭,鞭尾如毒蛇出洞,攜著尖銳破空之聲朝程筠而去。

蘇弦錦離得近,一驚之下來不及反應,條件反射地伸手擋了下。

那鞭子落在她雪白皓腕上,登時留下道刺目血痕。

她吃痛了聲,縮回手。

蕭彤彤呆住:“蘇曲兒你……”

程筠心頭一跳,轉頭看向蘇弦錦,正好對上蘇弦錦水霧彌漫的眼。

“景林。”他眸色一沈。

景林反應過來,立即上前,不過幾招之下就奪了蕭彤彤的鞭子。

蕭彤彤反抗無果,被景林喚來幾個錦衣衛捆住手腳。

她氣得雙眼通紅,顫聲喝問:“蘇曲兒,你為什麽幫他擋?”

蘇弦錦還未回應,程筠已強硬地攫住她另只手。

“跟我來。”

出了院子,他才放輕了力道,手心全是冷汗。

“阿錦……”他將慌亂的情緒壓在喉間,“你不該替我擋,有景林在,她傷不到我。”

蘇弦錦手腕雖火辣辣的疼,此刻卻笑了笑。

“怎麽辦呢,程筠,我的身體比我的心反應還要更快。”

程筠蹙著眉,卷起她衣袖以免碰到傷口,攬著她回了自己院子。

看他小心翼翼地自己上藥,蘇弦錦笑道:“程筠,上次我還替你上藥,如今就反過來了,這還真是緣分。”

“這樣的緣分我寧可不要。”程筠情緒低壓,往她傷處吹了吹,“疼就說一聲,我要包紮了。”

他取來棉布,力度極輕地敷在蘇弦錦傷口上,時刻要瞧她一眼,生怕弄疼了她。

蘇弦錦“啊”了聲,他動作一頓,身子有些發緊。

她卻笑:“不疼,騙你的。”

直到將那刺目血痕徹底包紮好,程筠才淺淺松弛。

剛落下她袖口,她便輕輕靠了過來,雙手環住他脖子,擁住那略顯僵硬的身體。

“程筠。”蘇弦錦柔聲,“別緊張。”

程筠緊蹙的眉頭緩和些許,將她抱在懷裏用下巴蹭了蹭她頭發。

“阿錦,下次不許犯傻。”

“不是犯傻,是因為愛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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